五 黄金百两当药煎

天津达仁堂开业以后，声誉鹊起，买卖兴隆，并且逐渐显现出许多与众不同之处，其中一点，就是药品齐全，处方独特。

清末民初的中药企业，主要有两类：一是以批发药材为主的药庄，一是以零售成药和饮片为主的药铺。此外还有一些小作坊，做些熬黑膏药、熬驴皮胶、切制饮片、养植鲜芦根之类的营生。开药铺的，都想拥有齐全的商品，以满足顾客的不同需求。但是，如果没有雄厚的资金和几代人的家传渊源，则是很难做得到的。故而早年有些药铺，如天津的同德堂、永春堂，只以单品种膏药或眼药取胜。至于较有名气的四川某国药号，尽管也具有一定的实力，经营的丸散膏丹也不过二百四十余种。旧社会同行是冤家，各药铺所制丸散膏丹，都是依据自家秘不外传的“配本”，因此增加品种殊非易事。

天津达仁堂则得天独厚，不仅资金充足，而且有十几代人的家传渊源。天津达仁堂脱胎于北京同仁堂乐家老药铺，在乐达仁先生之前，乐家已经有11代人历时三四百年经营中成药。乐达仁的四世祖乐显扬（号尊育），五世祖乐风鸣（号梧岗），十世祖乐平泉（号印川），都对中药研究有很高造诣。乐家制售的中成药，不仅依据古方和民间验方，而且还依据十几代人独创的家传秘方。在为清廷供奉御药的一百八十多年中，乐家还收集整理了一些珍贵的宫廷秘方。1913年（民国二年）乐达仁先生刊印《达仁堂药目》一书时，在书中开列的药品，包罗了风痰、伤寒、瘟疫、暑热、补益、妇科、小儿、脾胃、眼目等15个门类，涉及丸、散、膏、丹、胶、露、药酒等各种剂型，总数达546种。

诚如乐达仁先生所言：“本堂一切药品，悉本家传秘制，与众实有不同。”例如，达仁堂有一种蜜制药丸，治疗气血两亏、肝肾不足、神倦体疲、腰酸腿软、心悸失眠等症，疗效很好，是乐家独有的产品，叫作安坤赞育丸。做这种药，要用鹿茸、人参、阿胶、龟甲和醋制的鳖甲等四十多种药材，加黄酒隔水炖制酒尽，再另加川芎、白术等二十多种药材，分别打粉掺匀，制成蜜丸。处方独特的安坤赞育丸，自问世以来，一直博得患者好评。

达仁堂还有一种药，也是家传秘制，用于热病，治疗高热烦躁、尿赤便秘、惊风抽搐，神昏谵语，叫作紫雪散。紫雪散与达仁堂的局方至宝丹和安宫牛黄丸，均被病家誉为有起死回生之效的神药。紫雪散的处方也很独特，它需要黄金百两、滑石三斤、石膏二斤、磁石三斤，加清水一斛，煮至四斗，去渣加沉香、升麻、元参等再煎，煮至一斗五升，去渣再加元明粉等用微火煎，用新鲜柳木棍搅拌，至水变黑，最后加入犀角、羚羊角、牛黄等细料，才算制成。黄金入药，柳枝搅拌，这并非是做秀，也不是故弄玄虚；这里边有它的科学道理。《本草纲目》说：“食金，镇精神，坚骨髓，通利五脏邪气。”新鲜柳枝，则有解热镇痛之效，1800年科学家从柳树皮中提炼出了有解热镇痛作用的水杨酸，1899年又进而合成了乙酰水杨酸，这就是最常用的西药——阿斯匹林。总之，达仁堂的处方立意之高深，即此可见一斑。

庚子之乱，乐家损失不小，乐达仁祖母许氏主持家务铺事，要做紫雪散，为凑得百两黄金，乐氏各房连女眷的金饰品都贡献了出来。天津达仁堂做紫雪散的时候，也是严格按古方办事，金条、犀角、羚羊角和新鲜柳枝等样样不能少。百两黄金当药煎的故事，在业内至今传为美谈。

乐达仁的先人，有不少笃好医学者，“上自歧伯黄帝，下及汉唐以后诸家之书，无弗读，得秘方尤夥”。因此达仁堂做药所依据的“配本”，处方配伍主次分明，药物君臣佐使立意明确。达仁堂自开业以来，制售的药品深受患者好评，其中安坤赞育丸、安宫牛黄丸、牛黄清心丸、乌鸡白凤丸，和活络丸、保赤丸、小儿至宝锭等，成为至今畅销不衰的良药。